【导言】
阿尔方斯·斯泰内,一位早期环法的“无名英雄”,是他把车手们带到了从未去过的地方。为了开拓环法的疆土,他押上了身家性命,并将这项赛事首次带到了令人恐惧的比利牛斯山。
903年,埃米尔·若尔热(Emile Goreget)和记者阿尔方斯·斯泰内(Alphonse Steines)签署环法申请材
【正文】
环法主办方每年都会召开新闻发布会,公布第二年的环法线路。蜂拥而至的媒体会藉此挑一些车手来现身说法,说线路设置得怎么好,但是再多两个爬坡或者少几千米计时赛会更完美云云。除却这些吹毛求疵,主办方确实已经绞尽脑汁了。
然而,在最初几年环法,这些问题根本不是问题—除了当时糟糕的路况。那时比赛周期很长,休息周期也很长,以至于亨利·德斯格朗吉还要想办法阻止车手在休息日去参加表演赛。所以在1905年,德斯格朗吉痛下杀手——他把那帮骑车的家伙带上了孚日山脉的巴隆—阿尔萨斯爬坡。那天他打消了地球人都骑不上这个陡坡的观念,也萌生了更多想法。事实上,那天雷内·鲍迪埃(René Pottier)—一头阴沉忧郁而且不要命的蛮牛—全程骑上了阿尔萨斯,这让他数天后因肌腱炎退赛。
让·阿拉沃恩(Jean Alavoine)和弗尔明·兰伯特(Firmin Lambot)在1913年高山赛段上
高山赛段成就了环法,但德斯格朗吉却不是很情愿更进一步。尽管德斯格朗吉是公认的环法之父,但是环法的标志性特点都并非出自他的脑海,无论是黄色领骑衫还是高山赛段。
鲍迪埃全程骑上巴隆山的事实掩盖了一个明显的真相—其他车手都没能办到。一方面,如果大伙儿都搞得定那就没故事讲了,因为德斯格朗吉喜欢那种一个男人战胜痛苦成就辉煌的童话,而鲍迪埃满足了他。另一方面,如果全部人都下来推车,那环法就没必要搞成自行车赛了。虽然德斯格朗吉很有扩张比赛的欲望,但他也不想让车手们东倒西歪,甚至因疲劳而暴毙。所以把环法带到更高难度的爬坡是他绝对不干的买卖。这个“馊主意”是阿尔方斯·斯泰内想出来的,他被称为环法的“无名英雄”。虽然人们没有像纪念德斯格朗吉那样帮他在电报山修个纪念碑,但如果没有他当时豁出身家性命的大冒险,今天可能就见不到我们熟悉的那个环法。
1938年,亨利·德斯格朗吉(左)和当年的总冠军吉诺·巴塔利(右)在发车仪式上
当时比利牛斯的山路不过是羊肠小径,但这没让斯泰内退缩。斯泰内年轻时的照片已经很难找到了,当时他和德斯格朗吉一起在位于巴黎蒙马特的《汽车报》办公室里上班。但根据他中年期的照片,他是个戴着圆形眼镜的乐天派胖子,和德斯格朗吉正好相反,后者长着一张眉尖额窄的马脸。
德斯格朗吉认为环法应该待在法国境内,1906年让赛事进入德国领土的尝试已经让他毁誉参半—因为当时法德两国有边界纷争。尽管如此,斯泰内在1909年还是坚持扩展环法的版图,这让德斯格朗吉很恼火。想知道“环法之父”有多生气,我们可以从斯泰内对他们谈话的回忆中得知。
“老大,我有个计划,想让今年的环法做得更大一点。”斯泰内当时说。
“更大?现在还不够大吗?”
“不够,我们要去触及所有的国界。”
“国界?国界?你四年前把环法带去梅茨的想法可不明智啊。”
“您什么意思?不明智?”
“德国政府禁止了,你错在不把环法老老实实留在法国。”
“啊,老大啊,我不同意。您很清楚我们所有的邻国都希望环法去造访。”
“但是这不容易。”德斯格朗吉说。
“西班牙怎么样?”
“不跨过比利牛斯,你根本去不了西班牙。”
“对啊,”斯泰内斯灵光一闪,“我想我们可以跨过比利牛斯。”
“跨过比利牛斯?你扯淡。”
但是斯泰内不是开玩笑,他为此争论了很久,直接把德斯格朗吉惹火了:“你是想让我杀掉那些车手!”
斯泰内马上拿出一张环法地图,把每年例行的尼姆至图卢兹赛段划掉,把目的地改到佩皮尼昂。佩皮尼昂位于法国的右下角,经由吕雄和巴约讷到达这里,需要翻越比雷索德、阿斯平、图尔马莱和奥比斯克四座大山。这是大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。
“你怎么敢说这样做能成功,”德斯格朗吉怒了,“你这是要去根本不存在的地方,那里甚至没有路。”
斯泰内坚持说他知道那个区域。德斯格朗吉越来越生气,为了打发他,就跟斯泰内说如果他真的那么确定,那就亲自去一趟找准线路。而斯泰内也非常乐意这么做,以终止争论。
于是斯泰内去了西南部的波城,并叫来了一个叫布兰切特的当地人帮忙,后者是一名路桥工程师。布兰切特热情欢迎了斯泰内,却为他带来的想法吃惊不已,并指出《汽车报》一定是发了疯才会考虑奥比斯克山。当然,《汽车报》的其他职员是正常的,只有斯泰内斯发疯而已。
“你知道奥比斯克山吗?”布兰切特问。
“当然,”斯泰内说得很轻松,“我刚上去过。很明显此时此刻环法还上不去,但是你要去搞定它。”
“我吗?但是我一分钱都没有。”布兰切特回答说。
“没钱?这太糟糕了,好吧,我会提供你觉得需要的东西。你觉得这样做要花多少钱?” 他们聊了一下关于环法需要怎样的路况。布兰切特想了一下,开价5000法郎。这比斯泰内想的要多得多。他只好打电话给德斯格朗吉。德斯格朗吉接电话的速度比想象中快,因为他就坐在办公桌前面。斯泰内让布兰切特也拿起分机,于是他俩一同感受到了德斯格朗吉的气急败坏:“5000法郎?你神经病!你要拉我们所有人一起陪葬吗?我只给你1500,多一个子儿都不行。”
“非常好,”斯泰内说,“您是说2000法郎吗?”然后他挂了电话。那天晚上斯泰内和布兰切特共进晚餐,布兰切特坚称少于5000法郎做不了这项工程,但斯泰内机智地说他已经在某个抽屉里找到了剩余的钱。
1910年,奥克塔夫·拉皮泽(Octave Lapize)到达图尔马莱山顶
穿过奥比斯克的山路会经过一个不知名地带,然后爬升至索勒山,最后又回落到阿热莱斯-加佐斯特。在这里你可以左转去卢尔德,或者不拐弯直走变窄的小路去吕圣索弗。后者显然是可以通往图尔马莱山的道路,却和最近几届环法前进的方向相反。
斯泰内无法早在开春时分走那条路,于是他返回了巴黎,并在环法开赛前一个月又来到这里。这一次他去了卢尔德的另一侧,来到圣玛丽-德康庞村,这里也是数年后尤金·克里斯多夫(Eugene Christophe,1912年环法亚军)用铁匠熔炉修好前叉的那个村庄。他在教堂对面的客栈里准备了一些香肠奶酪之类的干粮,和女房东聊了一会儿之后雇了一名叫杜邦的司机。这名司机来自附近的巴涅尔-德-比戈尔,熟知本地地形是很有必要的。
图尔马莱山路长19千米,海拔从村庄开始就一直攀升。一系列较难的爬坡后会迎来较平缓的路段,但最后几个陡峭的发卡弯才是真正的折磨。开了16千米左右,杜邦的车就在雪地里抛锚,他和斯泰内只好开始走路,但600米后杜邦就说他不想继续了并转身往回走。“这不是开玩笑,下雪了,”他大喊,“西班牙的熊会在下雪时过来这边。现在6点了,马上就天黑,我是不会再走的了。”杜邦警告斯泰内,如果他真的发了疯可以自己走下去,此时4米长的杆子插在深雪里只露出了一半。
“回巴雷热等我吧,”斯泰内斯回应,并独自走向山的另一边,湍急的巴斯坦河在那边流经山脚的村庄。
“我会的,”杜邦说,“但这里离巴雷热太远了,有10到12千米。”然后他就使劲发动汽车,消失在了路上。
斯泰内紧握手杖在雪中艰难前行,不久后他就感到心虚了。这时传来说话声,加剧了他的担忧—谁会在夜里守在山上等着游客呢?原来只不过是几个放羊的少年,他大大松了一口气。斯泰内对其中一个说:“孩子,你熟悉图尔马莱山吗?”
“当然。”
“那你能带我走吗?”
他们花了2个半小时才走完了通往山顶的两千米。那天晚上乌云蔽月,暗无星辰。斯泰内试图说服男孩走远一点,但男孩坚持要回到羊群旁边,不然的话要挨揍。
男孩消失在了黑黢黢的下山路上,斯泰内斯则坐在石头上休息。他想就这样坐着过夜,直到天亮才下山,却猛然醒悟会被冻死。
他屡次滑倒在结冰的路上,并试着用拐杖稳住自己,但还是像雪球那样往下滚,直到滚进一条小溪。又湿又冷的他努力爬回了道路上,但不久后又摔在了雪地里。然后他终于找到了一块里程碑,在旁边坐下,百感交集地大哭了一场。他接着蹒跚前行,山影遮天蔽月。精疲力尽之际,听到了另一名成年人的声音—一个充满挑衅意味的声音。
“你是谁?”
斯泰内没有回答。
“告诉我你是谁,不然我开枪了。”
“我是个迷路的游客,刚刚翻过图尔马莱。”
那个人的口气顿时软化了:“噢!您是斯泰内先生!我们都在等着您呢!”
“您是什么意思?”
“我们接到了一个来自圣玛丽-德康庞的电话,所有人都在巴雷热等着。现在差不多凌晨三点了,好几支搜救队都在找你。”
巴雷热今夜无眠,所有灯都亮着。《汽车报》有一名叫兰内-康米的驻地记者在那里,他上前迎接了这位冷得发颤、极度疲惫的“游客”。“我的乖乖斯泰内啊,你怎么搞成这样!”他小心翼翼地说道。他把斯泰内带去洗了热水澡,并换上新衣服—尽管太大却很保暖。
“我答应了德斯格朗吉要发一封电报给他。”斯泰内斯跟兰内-康米说。
“你要跟他说什么呢?”
“我还不知道。我得好好想想,你有纸和笔吗?”
兰内-康米找来了纸笔。
“告诉我,伙计,等雪化了之后山顶上的路好不好走。”
“路?那简直是羊肠小径啊!”兰内-康米说,“你想在电报里说什么呢?”
斯泰内斯犹豫了一下。“我不知道,”他说,“啊!算了!”
他拿笔写道:“致巴黎《汽车报》,亨利·德斯格朗吉:已翻越图尔马莱,路况很好,完全可以通行。”
1926年第13赛段经过布罗山口的发卡弯